我知道了
萱草的名与诗

张晓波

打开《诗经》,每一页都芳草萋萋,叫人情思漫漶;翻开菜谱,每一张都活色生香,让你口舌生津。有一种草花,进得了菜谱,入得了《诗经》,它就是萱草,叶片狭长亮泽,近似兰草;花朵静美,形若百合;整个植株端庄秀丽,恬静大方。

萱草在我国已有数千年栽培史,关于它最早的文字“焉得谖草,言树之背”,见于《诗经·卫风·伯兮》。朱熹注过“谖草,令人忘忧;背,北堂也。”“谖”是忘的意思,北堂是士大夫家主妇的居留之所,所以以“北堂”代指母亲。古时游子远行前,会先在北堂种下萱草,用其色、形、意,缓解母亲思儿的痛楚和内心的忧戚。“儿行千里母担忧”,院内花开,母亲就能解忧了吗?其实母亲对于儿女,都是“看到你,才心安”。不过随着科技的发展,当下即便远隔万里,母子间随时可通话、可视频、可微可Q,虽说仍有牵有挂,可“见面”已是无阻无碍。

萱草也叫“忘忧草”,来自西晋的《博物志》:“萱草,食之令人好欢乐,忘忧思,故曰忘忧草。”更早一点,嵇康这样说:“合欢蠲忿,萱草忘忧,愚智所共知也”,仿佛不知“萱草忘忧”,简直愚不可及了——喜欢这种磊落的傲慢,就这短短一句,情、趣、智互现,不是吗?

萱草还有两个名儿“黄花菜”“金针菜”,很接地气,又广为人知,属象形说法,说它娇黄或橙色的花蕾,如长长的金针。所有涉农劳动中,摘黄花菜算是轻松愉悦的。清晨薄雾中,和着露水采摘萱草的花骨朵,掐摘时的声音清脆悦耳。院落里,天地间,生着一蓬叶,开着一蓬花,也生长着一蓬蓬美好与希望。

能干的主妇们将黄花菜它洗净,开水淖一下,用凉开水浸泡两小时,待毒素分解,加上淖过的金针菇、黄瓜丝,以盐、鸡精、香油等佐料相拌即可,吃起来格外筋道鲜美、清香爽口。黄花菜药用价值高,又称健脑菜,还有提神、健胃、利尿、通乳、消肿、止痛等功能。淖过的黄花菜铺在筛子里,通风处晾晒,成为金针干,冬日泡开,烧肉极香,也是名菜素什锦里的一个重要配角。

诗人孟郊,他写的《游子诗》情真意切:“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看着萱草,读到这样的诗,触碰人间真情的沉挚与温暖,倏忽流光,点滴温凉,瞬间涌上心头!同样,活在我们小学课本中的王冕,是画家,也是诗人。那首《偶书》叫人击节:“今朝风日好,堂前萱草花。”起句看似平凡,实质是绘景后留白:晨曦中,母亲和萱草一样,端庄、慈祥、安康,都蒙被了一层温润柔和的光辉。天下的孩儿啊,母亲要你什么?是你纵横商海,富可敌国?还是能指点江山,挣下功名,让老母亲封得诰命?还是你过得健康安好,从容喜乐,能膝下行孝?太多的人关心你飞得高不高,远不远,只有母亲,她的目光,始终关注你飞得稳不稳,怜惜你飞得累不累。本诗的后两句为我深喜,是近年来读到的最好的诗句:“持杯为母寿,所喜无喧哗。”待我花甲之年,一定抄录此句,赠予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