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涛
我居住的小区背后,有一个城市公园。公园里的山头上、行道旁都栽种有不少樱花树。每年四月,走进公园门口,隔得老远就看见一大片花海,粉红色的樱花如云霞般地蔓延开去,阳光洒在樱花树枝头,美不胜收。
著名作家冰心曾形容樱花为“一堆堆,一层层,好像云海似的,在朝阳下绯红万顷,溢彩流光”。这是樱花与其他花的不同,单个的樱花并不算好看,花瓣不算精致,颜色也略嫌俗气,但当它漫山遍野盛放之时,那种烂漫如霞、翻卷如云的景象异常壮观,能给人以震撼。
每年春季,桃花也早早地就绽放。其实,桃花和樱花也有相似之处,都赶着要在春季展现自己最美的姿态,那么着急,甚至等不及枝头萌发绿叶,来不及为自己穿上绿装。但桃花与樱花又大不相同,《诗经》里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花,总是一朵一朵地在枝头矜持地绽放,仿佛小家碧玉,是可以娶回家的。当花期一过,还会孕育出甜美的果实。而樱花呢,是妖冶而痴情的欢场女子,拼却一生痴情,只为那几日的尽情绽放,此后便铿锵萎谢了。
樱花的花期极短,盛开如云蒸霞蔚,凋落如花雨瓢泼,隐隐然有昙花的风采。不过,昙花虽美,却是个人主义极强的,夕开朝落,一不小心就在寂静中归于平淡;樱花的陨落却是热热闹闹、风光鼎盛的,千树万树的花朵在同一个时间陨落,空中氤氲着芬芳,飘飘洒洒的花雨如泼如撒,占据了好大一片天空,浅粉色的花道一路逶迤,群体性萎落所带来的磅礴气势叫人难以忘怀。樱花的美,是一种集体的美,一种近乎让人窒息的酣畅淋漓的美。
看樱花,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一首诗:“何处哀筝随急管,樱花永巷垂杨岸。东家老女嫁不售,白日当天三月半。溧阳公主年十四,清明暖后同墙看。归来展转到五更,梁间燕子闻长叹。”诗人李商隐,徜徉在前朝的春风里,描述了一个老大不小还待字闺中的女子出来赏花,听到从那樱花盛开杨柳依依的巷子里传来的管弦,触景生情,好不让人悲伤。
许多人都习惯将樱花看作是日本的产物。殊不知,第一棵樱花树便是由中国漂洋过海,移栽到日本的。那灿烂盛开的樱花,本来是大唐雍容气象的一个写照,到日本却成了从容赴死的象征,将两个民族间的巨大差异显露无疑。樱花热烈、纯洁、高尚,体现一种绚烂而短暂的美学追求。日本人爱樱花,爱的就是它绽放时的彻底和生命之短暂,因此日本俳句说“生如樱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而中国人赏樱,爱的则是那种朦胧而唯美的意境以及由此而生的种种浪漫情怀,同《诗经》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情景一样,看不见却愈发要去追寻那在水一方、求而不得的伊人。
四月里,漫步樱花树下,清风徐来,一地落英缤纷,点点樱花落在发梢、眉间,让人感觉异常浪漫。我想,若有一清雅女子,着清丽长裙,撑小小花伞行走其间,那份雅致,那份神韵,一定美好得难以言传、动人心魄……
(作者现为期刊编辑、记者,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