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甫文
十一长假,儿子自驾“宝马”,陪同我来到了无锡崇安寺广场,虔诚地拜谒了阿炳故居。
在图书馆旧址门前广场,抬头就见一尊阿炳雕像,他头戴破礼帽,身穿破长袍,左手握弦、右手持弓,佝偻着瘦弱的脊背,正埋头专注于指尖上的胡弦。我凝神注目片刻,耳畔忽然响起一曲熟稔而悲切的《二泉映月》。循声望去又见阿炳故居大门前是一幅《二泉映月》曲谱雕塑,阿炳的二胡独奏曲好似就从这幅曲谱上凄婉地飘荡在空中,它完全覆盖隔离了周围繁华闹市的噪杂声。我想,这既是对天国里的阿炳给予些许安慰,也是在提醒广大市民与游客,在当今国家繁荣昌盛的时代,我们一定要居安思危、增强忧患意识啊!
阿炳纪念馆(故居)是一个简陋窄小的院落,这里原为清末洞虚宫道院雷尊殿。一进大门就见一尊已被风雨侵蚀、色泽灰暗的石牌坊。穿过石牌坊,就是低矮古朴的雷尊殿,现为“阿炳音乐赏析”与“无锡道教音乐文化”的陈列馆。管内有序布展着“阿炳生平”“阿炳音乐成就介绍”等图文,观览便知阿炳不仅生于此、卒于此,其传世名曲也大都创作于此。
与雷尊殿紧邻的一间矮小房屋正是阿炳的居所,也是阿炳晚年和妻子——农村寡妇董催娣相依为命之地。屋外青瓦、灰墙已被沧桑的岁月锈蚀了一层层黄斑;屋内昏暗潮湿,霉味呛鼻,一张破竹床上耷拉着一顶布满灰尘、分不清颜色的旧蚊帐;床边摆放着两双破鞋、一张小饭桌、一个斑驳破旧的小木柜,柜子上静躺着两个旧木箱和几件破衣被。柜子右边摆放着木桶、破篮子等家什;一个小木台上放着一个青花茶壶和一盏油灯,以及缺了口的瓷碗、食盒、小马灯等。当然,墙壁上还挂着一把断了弦的二胡和琵琶,默默倾诉着岁月的凄凉。
我静静地站立屋内,环视着眼前的一切,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生怕惊动了他的灵魂,扰乱了他的琴声。突然,我的眼前好似有阿炳的身影在晃动,仿佛看见阿炳就在这间屋子里一边叹息,一边思考着他所创作的音符;又仿佛看见阿炳正坐在这张方桌前的长凳上,面带一种忧伤的情感,正在拉起他的《二泉映月》;也仿佛看见与他相濡以沫的妻子董催娣一会儿给他擦去脸部和脊背上的汗珠,一会儿摇动扇子为他扇风纳凉;一会儿又坐在阿炳的对面,静静地聆听那种哀哀婉婉、如泣如诉的二胡演奏声,两行泪水从脸颊慢慢地流下;还仿佛看见俊俏羞涩的董催娣一手抱着琵琶,一手牵着边唱边拉二胡的阿炳,行走在无锡大街小巷里……
阿炳与董催娣真是一对难舍难分的恩爱夫妻!阿炳在久患肺痨、病入膏肓时期,唯有妻子董催娣为他倒水、煎药、喂药;无锡刚解放时,住在乡下董催娣的儿子把母亲接回家分田地,董催娣随之也把阿炳一同领到乡下同居照顾;阿炳病故后在仅有两个月零5天的同年内,董催娣也随之驾鹤西去……不能不让人信服,其妻也是一位深爱音乐、追求以音乐为精神支柱并始终支持阿炳传承音乐的好妻子。
阿炳的人生是极其坎坷苦难的一生,具有传奇色彩的一生,让人辛酸流泪的一生。在他创作的那一首首二胡独奏曲中所蕴含的苦难意韵非常之多,每当听到那忧郁、深沉的二泉映月曲调,人们总会想到在那抗日救亡的年代,日寇侵略中国、疯狂践踏蹂躏百姓的苦难;也会想到阿炳在父母双亡后,成为盲人、又患肺痨逼迫煎熬多年穷困潦倒、颠沛流离的苦难,还会想到以妻子董催娣为代表,在那封建世俗的束缚下饱受一种人格摧残的寡妇苦难。也许正是阿炳经历了诸多苦难的生活与磨难,才促使他终于创作出一首动人心魄的中国名曲、世界名曲——《二泉映月》。难怪著名的国际指挥家小泽征尔首次听到时,竟然激动得声泪俱下:“这种音乐应该跪在地上聆听!”说完他伏身跪地。
走出阿炳故居,我一直在深思。什么是执着?什么叫大爱?我在阿炳故居终于找到了确切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