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朏晨书旅

杨抒忆

 

今晨第一声鸟鸣,4点47分。

趁白日的喧嚣还未席卷而来,我争分夺秒开始一场书本中的“旅行”。我的手抚过书架上一本本书的书脊,像抚过街道上的一块块门牌。一本书就是一个世界,今早要选择哪一个叩门而入呢?

就从它开始吧,《瓦尔登湖》,我心中的绿色“圣地”。翻开它,一片清幽的湖景展现在眼前,那个目光如秋天般高远的男人,正在湖边漫步,不远处就是他亲手修建的小木屋。梭罗头发蓬乱,衣着朴素得近乎寒碜,身上斜背着一只破旧的挎包。他凝神盯着自己的左手,仿佛正捧着一本书,但我凑近一看,他手里什么也没有。不,这人没疯,他透过指尖读到的,正是大自然这本“无字天书”啊!“简单,简单,再简单!”我听见他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直击人心。当我离开湖畔时,他的告诫远远传来,依然振聋发聩:“人的灵魂所必需的东西,不需要用金钱来购买!”

合上《瓦尔登湖》,抽出它隔壁的另一个“世界”——《夏日走过山间》。在美国加州雄浑壮丽的群山之巅,约翰·缪尔已等候多时。他的穿着不比梭罗强多少,深邃的眼睛里燃烧着炽热的光芒:“我愿穷毕生之力来读懂这一页壮观的山脉史诗。每当想到它的辽阔无际,我们就会发现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短暂。”当他为我介绍地貌时,我饶有兴致地检视他的行囊,里面只有笔记本和几块干面包。“你为什么甘愿来到这种孤绝之境?”我问他。“群山在召唤,而我必须前行。”他的答案,从未改变。

上一秒还在朔风凛冽的山巅,下一秒我一脚跨进了一座熊熊燃烧的城市。《二十世纪血战纪实》,1942年,斯大林格勒。我和一名年轻的苏军士兵并排潜伏在泥泞的战壕里,准备迎击像猛兽般咆哮而来的纳粹坦克。大地在坦克履带的重压下颤抖,士兵被硝烟熏黑的脸也在微微颤抖。“别担心,”我安慰他,“冬天一到,他们就完了。而你,有一天会把红旗插到柏林。”

逃离炮火连天的二战战场,我躲进一座梦幻般的城堡,寻求片刻安宁。这里的一切都像童话,小风又甜又凉,晴空含着微笑,春天多么透明。城堡主人顾城,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坐在草地上,他的呼吸像青草一样清新。我问他:“这是哪儿?是你的心吗?”他说:“我的心,是一座城,一座最小的城。”我见顾城播撒着诗行,落到哪里,哪里就长出星星点点的野花,不由脱口而出:“花开如火,也如寂寞。”

驾一叶扁舟,沿时光之河逆流而上,我探寻中国诗歌的源头,在苍苍蒹葭中凝望伊人的倩影,在猗猗绿竹间与君子共沐清风。一个猛子扎进唐诗,又是一个浩大华美的世界,天空中皎月高悬,宜与李白对饮,或听王维弹琴。忽闻狂风骤起、哀叫不绝,原来是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帮其收拾满地狼籍时,此公一脸悲愁,仍不忘大声疾呼:“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

正值驰骋古今、神游中外之际,一阵音乐声将我拉回现实——手机闹钟响了。窗外光芒大盛,城市已经醒来,今日“旅行”到此结束。

我离开书架,准备投入一个时钟飞转、喧声四起的世界。但我期待着,明日朝阳未吐之时,再次叩响书脊之门,开启下一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