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汉兵
乡村的老院总是令人留恋的。
石条、土砖、木柱、篱笆墙、小青瓦,想起乡村的老屋,就会情不自禁想起这些物件。乡村的老屋,尤其是有点年岁的老屋,这些物件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三五户、七八户或者十多户这样的老屋相对集中在一起,就成了院落。如果房子四周相连,就成了四合院。人多的院子,有的三个四合院连环相套,井然有序。这样的乡村老院,是很有气势的,也是很有生机的。站在高处俯瞰,这些院子被翠竹或者林木掩映,镶嵌在田野间。尽管房子挨着房子,但一点也不显得拥挤,而是错落有致。
老院的房,是古朴清秀的。不论是低矮的,还是带有阁楼的,全是清一色的小青瓦顶房。这些老房,主人是很讲究的,房屋朝向、高度、几排几间,那都是精心计算过的。家底殷实的大户还要设计深庭重院,可谓是“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不管墙壁是砖结构的,或者是石条垒筑的,或者是篱笆墙,那房子的柱子和屋梁都是用很标致的大原木,而且全是榫子固牢,几乎不用钉子的,不少高大厚实的屋脊上做有精美图案花纹,大梁和门窗上刻有精湛的雕花,做工精细、雕龙画凤,图案形态各异。那房屋上的屋挑、吊檐、檐头,更是一番风景,每家每户各不相同。
树是老院的宝贝。可以说,树是老院的灵魂。有树的老院,尤其是有大树、古树的老院,院子里就特别有生机。不论是梧桐树,还是黄葛树,不论是苦楝树,还是核桃树,春天繁花盛开,夏天绿树成荫,秋天落叶飘飘,冬天傲然坚守。他们四季轮回,无怨无悔守护着老院,陪伴着老院的人家。在盛夏的日子里,这些树下就时时充满着欢声笑语,它们让那些劳作归来的人们生活在一片温情里。中午或者晚饭过后,大家聚在大树下,乘凉,闲谈,无拘无束。小孩围着大树奔跑、嬉戏,累了就听大人们讲故事,或者靠在树干上打一会儿盹,偶尔还有一些调皮的灵敏地爬上树去。在月光似水的夜晚,月光透过粗细不均的树杈,穿过疏密错落的叶子,肆意挥洒在老院子里,欢声笑语和着清风融化在月光里,老院一下多了几分静谧和安详。
最难舍的,是老院的人。农村的大院子,居住的多是杂姓,上下一二十或者二三十口人,就象一个大家庭似的,来来往往,出出进进,互相帮忙,虽然偶尔也有因为鸡皮蒜毛小事拌嘴吵架的,但很快就忘掉了隔阂。他们也总有扯不断的瓜葛,张家的磨子李家在用,李家的犁耙张家在使,王家的篓筐李家在挑。遇上哪家有急事,支应一声,大家就会帮忙打理,而且绝不谈什么报酬。逢年过节,哪家有什么好吃的,还会习惯性地给邻居送去一些。所以,老院是多情的,居住在城市高楼大厦的人们,是很难享受到乡村大院这种邻里情谊的。
但不知从何时起,乡村大院在静悄悄地老去,很多老屋空了,没有人居住了,即便有人居住,也多是那些希望落叶归根的留守老人。老院以及老院的人情,都似乎转瞬间成了过眼烟云。走近老屋,可以清晰地看到年轮的沧桑——杂草丛生的院坝、爬满青苔的台阶、斑驳的墙壁、破败的门窗、残缺的瓦片以及那些诸如拌桶、风车、簸箕等陈旧的物件,都有一抹历史的忧伤,让人顿生“老屋老矣”的感伤。
老院犹如人生,岁月改变了老院的模样,乡村老院子是再也回不去了。也许是因为自己骨子里始终是乡村人吧,或许更多的是因为每一处老院子里都留下了太多的故事、太多的传奇,所以每次到一个地方,我总是喜欢打听老院子的消息,一旦听说有老院子,我总会想方设法去看一看。想起老院子的身影,总会伴着一些老物件在眼前浮现,屋檐下的石水缸、堂门边的石磨子、院坝边的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