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亲亲的“乳名”

李仙云

在家乡时,和我们同住一个家属院的王姨,她是作家贾平凹先生的大学校友,她说贾先生的名字其实是用了小名“平娃”的谐音。秦人叫自家的孩子,总喜欢在名字的末尾加个“娃”字,更显亲切和疼爱。记得早年随父亲在外地读书,每逢寒暑假回到家乡,爷爷和外公外婆见到我的第一眼,便是一句极亲热地:“我仙娃回来了,我娃又长高了,你看我娃越长越心疼了。”那一刻,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我,简直幸福感爆棚。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地处陕北秦直道的一个山区子弟学校就读,同学有叫“梅、兰、春、菊”的,有叫“玲、艳、萍、红”的,加个“娃”字,咋听咋顺耳,偏偏我的小名“仙娃”,听着不着地气的,像来自外星球,还经常被同学取笑。

那时,“追星族”的我,最喜爱的电影明星是朱琳,凡她主演的电影,晚自习我就找各种理由逃课,把自己努力装扮一番,趁着黑灯瞎火溜进播放电影的场部大礼堂,还经常提心吊胆,生怕碰巧被老师发现。后来,我便闹腾着要把名字改成“李琳”,还自作主张把课外书和练习薄,名字统统换掉了。听说改名要通过派出所,我又死磨硬缠给父亲说,结果每次都被父亲训斥一顿,觉得好好的名字,又和兄姐的名字连着,瞎折腾啥。

读高中时,那时正是电视连续剧《封神榜》风靡全国之时,同学们竟然给我起了一个绰号叫“半仙”,有的调皮捣蛋的男生还直接挑衅:“半仙,你帮我算算,看我将来是做啥工作的,前途咋样?”我气得怒目切齿,直接怼道:“捡破烂的,前途暗淡无光,熬吧,让你嘴碎。”在大家的哄堂大笑中,我恼怒至极,把所有的怨气都聚焦到这惹人厌烦的名字上。有次和好朋友娟子聊起这个话题,她说:“你不觉得吗,其实你的名字很美,就像你人一样,随性飘逸,脱俗清雅的,你和我一样,都喜欢看书,难道解读不出你父母给你取的这个名字,很特别吗?”她的话,让我第一次对自己名字背后的深意,开始若有所思。

17岁正读高中时,我不幸从几十米的高空滑落,当时那惊悚骇人的一幕,事后就有人再次拿我的名字说事:“唉,叫啥不好,叫个仙娃,你看那一幕,真像腾云驾雾,硬生生把个好女子給摔残废了。”听到这些,我便问母亲我名字的由来。母亲说,我出生前,家里的日子总是捉襟见肘,吃不饱穿不暖的,后来划了宅基地造了新房子,我便是在新房子里出生的,而那时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让人心中都升腾起希望,觉得日子有了奔头,母亲说我的婴儿时期美得像个仙童,于是,她就爱昵无比得叫我“仙娃”。有了儿子我才懂得,在每个母亲的心里,自己的孩子都美若天使。

岁月倥偬,往事如梦,如今那些唤我乳名的长辈都已相继离世。几年前,远在千里之外的姨妈从故乡赶来看我,一句亲切地“我终于又见到我仙娃了!”一下子让我眼眶湿润,小名里蕴含着多少浓浓爱意和悠悠往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