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庭院时光

邹娟娟

如果故乡是一片海,那么,我的小庭院就是停泊快乐的扁舟。

记忆中,殷实的人家建楼房,院落的墙由砖头和水泥紧密贴合而成,白铁皮作门。从外面看,密不透风,肃穆轩昂。普通的庄户人多住黑瓦红墙的三间屋,庭院的围墙是砖头和石灰堆砌的。为了省料,三尺砖墙往上均是镂空的。中间搭配的大门,也是钢铁焊接的镂空门。

我家是顶普通的镂空墙面庭院。幸得母亲一双巧手,在院子的里里外外挥毫点墨。

院墙外搭瓜架,南瓜、丝瓜、扁豆、豇豆、葡萄等通通攀上棚架,爬上院墙。花开时节,耀眼的黄和小巧的紫、白遥相呼应。当花儿落了的时候,藤上便结出了瓜果。它们一个个挂在院墙前,和缠绕的藤叶,构成了一道别有风趣的装饰。

庭院里有花,有果树。桃花、梨花、月季、蔷薇、栀子花、胭脂、凤仙、鸡冠花、菊花、腊梅,依着时令开放。花间,蜂蝶飞舞,嗡嗡有声,让朴素寂静的院落,多出几分华丽热闹。

童年的我们,喜欢在花丛瓜果间嬉戏。想摘花,就摘花;想采果,就采果。我和小妹把花插进小辫里,跑起来的时候,满头满面都是香香的。果子成熟时,小弟每日都忙着用竹竿敲树枝。那些桃啊,梨啊,葡萄啊,纷纷蹦到地上。我们一拥而上,用衣角擦擦,就往嘴里塞。

院中还有一口井,一方石磨。水井幽深,像深陷的眼窝,洞察世事,阅尽沧桑。井水善解人意,澄澈透明。夏天,我们把食物拴在凉爽的井中,用以保鲜。父亲喜欢用井水洗澡,一瓢一瓢地浇洗。母亲把西瓜泡在井水里,晚饭后切了吃。冬天,井水温暖,用来洗衣做饭,再好不过。这口井,飘过游云,映过日月星辰,载满了岁月的滋味。

石磨靠着井,是父亲当年分家所得。它早已脱离了原来的行当,成为井边牢固的垫脚石。石磨中间的圆孔清晰可见,如同一位高僧,用慧眼见证着庭院的欣欣向荣。

庭院里的常客,是鸡。镂空的大门根本挡不住它们的脚步。经常瞧见母鸡率领一群小鸡,在墙角觅食,或瞧见高翘尾巴的雄鸡,在院子里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偶尔有一只猫,或一只狗窝在墙角,任日光流转一个下午。庭院,是它们自在悠闲的天堂。

庭院最美在月夜。天空如漆,零星点缀,皎洁的圆月缓缓升起。顿时,大地镀上了一层银。月光倾泻着,流淌着,把庭院的一切照得透亮。井深邃,石磨硬朗,花草枝叶婆娑,它们都安静地躺在盛满月光的庭院中。

庭院能经受光阴的考验。它的墙体旧了,但只要有花草棚架衬着,就能显出繁华气派。每次回到庭院,我都要重新打量、触摸,就像曾经相伴的日子一样。纯净的,欢乐的,每一寸时光都不舍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