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时光画轴里的黄梅戏

张永祎

夏日午后,慵懒时光,难得有闲坐在阳台的藤椅上,饮杯香茗,翻看墨香淡淡的诗书。忽然,远处飘了一阵黄梅戏,好像是《夫妻双双把家还》,是的,就是它!这个唱段对于我们这代人,太经典、太熟悉了,以致不需要听得太清楚,就能知其句晓其腔,也许是审美距离的缘故吧,或许是在静谧的氛围之中,尽管时断时续、时近时远,但以前好像没有深刻感受过的那种细腻、柔情、婉转、动人,还是如同静水深流般地漫过心际……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绽笑颜, 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 ,夫妻双双把家还,……”山清水秀的美丽画面、夫妻恩爱的动人场景,农耕社会的田园风光,普通人家的耕织幸福,俱一一应声而至,如在目前。

男女对唱,更是配合默契,声情并茂。起句的不同凡响,中段能够高空悬挂,结尾处的转音更见功力。整个曲调就像是连绵不断起起伏伏的山峦,山路弯弯十八道,每个转弯处都是那样的从容不迫、雍容大度、不紧不慢,自然、贴切,不生硬,缓缓地渡过去,所以听起来特别有味道,也容易触发人们的联想。

这时,忽见一个年轻、柔美、俏皮、脱俗、温润的女子,轻挽发髻,眉眼如画,于江南古巷,携一缕荷塘月色,撑一把雨伞,从小桥流水处走来,暗香盈袖,暖暖呢喃,以清脆甜美的嗓音,朴实圆润的唱腔,悠扬了半个世纪,唱醉了整个河山。

她就是黄梅戏皇后严凤英。严凤英10岁时开始学唱黄梅调,因为族人不容,后跟随严云高学戏,取艺名凤英。在1952年上海举行的第一次华东戏曲会演,她以传统小戏《打猪草》和折子戏《路遇》崭露头角,随后她主演了50多部大小剧目,塑造了陶金花、七仙女、冯素珍、织女、春香、李香君、江姐等一系列人物形象。由她主演的黄梅戏曲片《天仙配》、《女驸马》、《牛郎织女》等,更令她声誉鹊起,风满天星,鲜活着一幅幅江南的美丽画卷。

严凤英在黄梅戏中缤纷着自己的生命,也芬芳着青春的岁月,那种水乡女子从骨子里泛出的点点轻愁和种种倔强,就像手持漫舞针线的江南绣娘似的,不管是飞针千年之外,还是走线万里之遥,都能得心应手,恰到好处。无论是《打猪草》中娇稚明亮的欢愉之情,《夫妻观灯》中爽朗宽厚的谐谑之趣,还是《牛郎织女》中沉郁压抑的跌宕之致,皆“变死音为活曲”,以声传情,以情带声,足以“使观听者如在目前,谛听忘倦”。由于严凤英表演艺术精湛,唱腔优美动听,逐渐形成了观众的审美心理定式,更加喜爱女性形象和女声唱腔。“岭头梅蕊,只明眸一瞬,众芳无色”。这种审美心理定式反馈到剧种自身,又使之在女性角色、女声唱腔本来已占优势的传统上,更显突出和强化。

事实上,在生活闲暇的时光,听唱几段黄梅戏,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听着唱着,弦绷得就不那么紧了,心情也会释然了,徜徉在这片纯净的天空中,一切都会变得从容而淡定。我在玄武湖公园散步时,曾看到一位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士,在湖边的亭中,自己放着音乐,有板有眼地唱着黄梅戏,打捞着属于她自己的快乐心情。

任时光荏苒,任岁月变迁,黄梅戏就这样在人们喜爱中生生不息地轮回着……

黄梅戏原名“黄梅调”或“采茶戏”,诞生在皖、鄂、赣三省毗邻地区,盛行于安徽省安庆地区。山野村夫的劳动之歌,妇孺皆知的里巷歌谣,灯会社火之中的欢歌劲舞,都是黄梅戏活泼的源头。最早的“二人戏”、“三人戏”,纯属街坊邻里的自娱自乐,在音乐上也是3人敲打锣鼓7人演唱的“三打七唱”的原始“标配”,但其唱腔情调却传承一脉、自成一体:花腔以演小戏为主,富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和民歌风味;平词是正本戏中最主要的唱腔,常用于大段叙述,抒情,听起来委婉悠扬。在其历史的发展过程中产生了许多优秀作品,有“大本三十六、小曲七十二”之称。但随着审美视野的开阔,审美趣味的变化,黄梅戏也并没有停滞不前,而是继续登上时代的列车,驰骋于创意之旅。

现代黄梅戏《秋千架》来了!戏曲的创意来源于苏轼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的意境。富家小姐楚云喜欢玩荡在秋千架上,没想到她的美貌惊动了墙外书生,考上进士后,便下聘书要娶为楚云为妻。楚云不愿意,但父亲自觉科举失败,不要说拒绝,就连与进士对话的资格都没有。这时楚云便偷偷代考为父亲谋了个举人的头衔,可他还是懦弱如故,实在推托不过了,便谎称另有求婚者,也在争取全国功名。没想到这个谎带来了的麻烦更大。这时,千寻挺身而出,甘当替身,可惜途中病倒,楚云只得再次男扮女装,进京赶考,岂料又拔得状元头筹,却不幸被皇帝看中,决定把公主嫁给她。乐极生悲,骑虎难下!千寻紧急驰援,深夜闯宫,结果他俩皆以“愚弄朝廷”的欺君之罪成了死刑犯。刑前婚礼互诉衷肠、肝肠寸断,公主深受感动,自告奋勇地当了他们的证婚人,事情就此开始出现了转机……

这是一个“旧瓶装新酒”的古装剧,整体构思包括许多细节都未必经得起推敲,但它的变革意义在于,已经摆脱了《双救主》、《女驸马》、《梁祝》等传统剧目的惯常轨道,重新找回了民间艺术调皮爽朗、悲喜跳荡的戏剧活力。不仅融进了京剧、昆剧、沪剧、广东音乐等多种唱腔,同时运用了声、光、电等高科技手段的直接转换,还实现了传统戏曲与现代舞蹈的愉快对接。在女扮男装故事的表层结构之上更是蕴含着“秋千架”隐喻意义的深层结构:“生命迟早要落地去安顿的,但总要先让生命奔放一把,险峻一把,精彩一把,狠很地晃荡几下,才好”,这才有所谓人物通过从性别边界、荣辱边界、真假边界、悲喜边界乃至生死边界的来回晃荡中获得了最深刻的生命体验。

《秋千架》的剧名,正是对这种险峻而欢悦的生命方式的象征。更为有意思的是,这出戏的还在于出自马兰、余秋雨夫妇的四手联弹,琴瑟和谐,相得益彰,这不又唱响了一曲“夫妻双双把家还”!

 (江苏省人力资源社会保障厅政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