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暮春带月归

游黄河

 

墙角一树花开了,躺在床上,闻到若有若无的香气。站在木门里,听到有微响于木门,拉开木门闩,满门的月光和香相拥而入。一株野生的小桃,矮矮的从转弯的墙角匍匐而生,不经意却花开满枝。

在江南的小镇,那些年里,很多的不顺意让我辗转难眠。小镇后面有一小河,河水清澈浅底,晚上有人站在竹筏子上撒网,月光和水光交相辉映。我有的时候坐在小河边那青石板的台阶,看对面人家稀疏的灯火,看远山厚重的黛黑,偶尔有水鸟扑扑而来,又磔磔而去,只是那声音有些怪异。

河边有茅草,夏日里,青绿的茅草高过人头。秋冬里,枯萎的杆子还挺立在河边。月光下,好像缘月光而上,遮蔽了半边河道。忽一日,见白雾般的茅杆里,有淡红的晕染。淡淡的月光消融不了那颜色。白日里再看,却是一株小桃树,无叶的黢黑的枝条上,却有着三两簇拥着的桃花。想到那密密匝匝的干枯的茅草中,却难以掩盖它的光芒。它在月光下,敲击着春天的心门。

后来我去小县城,住上了楼房。楼下有一香樟,站在阳台上,能看到香樟茂密的绿叶,一年四季那青绿里散发出香樟的味道。喜欢安静的我,有的时候,我关上客厅里的灯,透过窗户看远山远水,听着楼下那条马路上的车水马龙的声音。有的时候,我开了走向阳台的门,看到对面的楼上一格一格的灯火,还有那阳台上进出的人。

有风的时候,香樟的树顶如一团绿球,摇滚着。有的绿叶,连同斑驳的月光,在阳台的墙上舞动,坐在客厅里,能听到铁门的响声。

开门,捡起一带柄的叶子,在月光下,看到了香樟的生长。叶落之时,也是换新之时,我看到了小小的芽孢,如花一般,从树枝上,鼓了起来,春风一吹,气球般的膨胀,世间万来皆如此,总是新叶换旧叶。

最留恋的是父亲外出。父亲去小镇卖果子,桃子梨子枣子李子,都要等到很晚才回来。一家人围坐在火塘边,边说着话边等着父亲。有的时候,就听到木大门有响声,我有的时候跑过去好多次,父亲都没有回。门开了,却是月光和微风,我站在门外,望着蜿蜒的蛇形小路,田野里的风忽左忽右的呼啸着。父亲回家会带给我惊喜,或者是一个乒乓球,或者是一本小人书,也许是一双小手套。

等到父亲归来,我却在母亲怀里睡着了。

有一次,我去外地,忽然想到有一朋友于此,趁晚上有时间,我想去看看他。朋友住的地方是一个小镇上,二层小楼,十分气派。我站在门前,忽的就想到好多年了,我望望月光,月色依旧,想想那时候,我们两个人,晚上一起走了四十多里的路,去了他的家。现在他有了妻子,也有了孩子,还有老人。我举起那想敲门的手,放了下来。我站在月光里,静静的看了看四周,还是转身而去。

不知道那朋友,会不会想到,我这个朋友,会带月去敲门。有一朵花,开在我的心里,也一定开在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