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书里书外
□ 陆建华

汪曾祺与现代京剧《沙家浜》,这是一个抓人眼球的热门话题。

长期以来,这个热门话题因涉及江青,讳莫如深;又因为从沪剧《芦荡火种》到京剧《沙家浜》是一个十分复杂的演变过程,其间包涵着社会的、政治的、文化的和人为的多种因素的纠葛,后来又增加了著作权纷争,要想把来龙去脉说清楚,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改革开放新时期到来后,汪曾祺以花甲之年文坛复出,且佳作不断。我因有与他同乡之便,30多年来一直跟踪研究他,也自然十分关注他与京剧《沙家浜》之间关系这个话题。但我知道,这个话题对他来说太敏感。从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初,到七十年代末,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基本是与“样板戏”、特别是与京剧《沙家浜》一道起落沉浮,荣辱与共。这是他灵魂中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也是他心中一个难以与他人细说的隐痛。我与他谈家乡的故人往事,风土人情,他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待我偶尔小心翼翼地尝试把话题引向“样板戏”、引向《沙家浜》,他马上沉默了。后来,他不再闭口,所谈虽枝枝叶叶,点点滴滴,但无论谈人或谈事,均为我闻所未闻,殊属珍贵。再后来,他居然动笔写他亲身经历的“样板戏”往事了,不仅在有关散文中时有涉及,还断断续续写下他与江青、与“样板戏”有关的专题文章五篇。正当包括我在内的广大读者期待他继续写下去时,不料他于1997年5月16日因病猝然去世,弦断音绝,顿时成为一个令人心痛更无法弥补的永远的遗憾。

写一本以汪曾祺与“样板戏”为题材的书的想法在我心中浮现久矣,但一直没有付诸行动。这次,是陈武先生的耸恿和鼓励,终于让我下决心把心中久有的想法化为现实的行动。写这本书稿前后用了近三个月的时间,但真正动笔从写第一个字到最后停笔不过20多天。换句话说,我把三分之二、近两个月的时间用于素材准备。自汪曾祺辞世后十多年间,有关“样板戏”的纪实文章、论文不断见诸报刊,许多回忆“样板戏”的文章,不时涉及到汪曾祺。这是好事,反映改革开放和思想解放的程度不断加深,有助于人们全面客观地、科学辩证地看待与十年“文化大革命”相始终的“样板戏”现象;对我来说,既增添了许多可以吸收和引用的资料,也提高了我对“样板戏”这一畸形独特的文化现象的深刻认识。由于这些文章的作者立场不同,采访对象不同,对同一事件的叙述立场和叙述的内容也有很大的差异,更有一些纪实回忆文章从猎奇出发,笔下所写明显存在鱼龙混杂、真假难辩的现象。据此,我必须结合自己对汪曾祺生前的采访所得,对所有能见到的众多资料和文章进行仔细认真的辨析与比较,这是一个去伪存真、去粗存精的选择与提炼的必要、必须的过程。我从动笔开始就明确要求自己:要以严肃的写作态度,对待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的叙说,力戒虚浮,不戏说,绝不戏说!努力把纪实文字当成严谨的论文写作,尽我最大的努力,拂去时光的尘埃,依据经辨析后确认的可靠的史实,还原事实真相,写一本符合客观实际、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书。

《汪曾祺与〈沙家浜〉》是我写的第四本关于汪曾祺的专著。前三本是:1997年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汪曾祺传》,2005年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汪曾祺的春夏秋冬》,2011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私信中的汪曾祺》。对于汪老的学习和研究,今后我还将努力继续下去。

本书于蛇年元宵节前夕完稿,在键盘上敲完书稿的最后一个字,蓦然想起汪老说的一句话:“沾了元宵节的光,我的生日总不会忘记。”

谨以此书纪念汪曾祺先生93岁诞辰。

(作者系汪曾祺研究会会长,著名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