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抽陀螺

吴 建

 

河面结了厚厚的冰,近岸的几株芦苇被冰封住,梗着脖子在寒风中倔强地立着。几个孩童在冰面上抽陀螺,陀螺飞快地旋转。一个小男孩使劲抽陀螺时,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了个仰八叉,引得其他几个小孩哈哈大笑。

抽陀螺一年四季都可以玩,但玩得最多的还是冬春两季。冬日严寒,抽陀螺不仅是取乐,更是取暖。每到冬天,故乡的小路中,家中的院落里,队里的打麦场上,学校的小操场,到处可见抽陀螺的小小身影。有的手执竹竿,犹如扬眉剑出鞘的将军;有的弯腰猛抽,好似扑向猎物的饿虎;有的随着不断旋转的陀螺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地移动,酷似水中摸鱼的渔夫······寒风凛冽,折胶堕指,但大伙儿的热情早已将寒气融化,有的脸上淌着汗,有的敞开了衣领,有的干脆脱下了厚厚的棉袄,只穿一件薄薄的毛线衣。

童年的冬天比现在要冷得多,农历十月就已滴水成冰,风刀霜剑了,那时没有取暖器,更没有空调,陀螺成了我们取暖的神器。每天放学回家,我丢下书包,拿起竹竿、陀螺,走东家串西家、呼朋引伴,一起奔向社场。那时没有水泥地,只有生产队打谷场平整结实,是抽陀螺的好场所。大家一到那里,便迫不及待地将竹竿一端的麻绳裹紧陀螺,随后如同升国旗时的战士扬起国旗的一角那样右手一挥,左手随即放下陀螺,陀螺有如出壳的小鸡在半空中旋转了几下稳稳地落在地上,快速转动起来。待转速慢了,又用力捇,陀螺随之飞速旋转。我双腿挺立,微微弯腰,目不转睛地盯着陀螺,一俟陀螺偷懒(转得慢),就及时抽几下,使它时时刻刻保持高速运转。几个回合下来,我全身暖流如潮,脸上沁出汗珠。大家都玩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最令人兴奋的是比赛抽陀螺。规则很简单,谁的陀螺撞倒了别人的谁就取胜。比赛开始,大家都全神贯注,使出全身力气将自己的陀螺抽向伙伴的陀螺。男孩子们玩得起劲,围观的女孩子们则在一旁呐喊,有的为赢了的孩子助威,有的为输了的孩子鼓劲。二牛的陀螺最大,他自身胖,块头大,力量最强,凭借这些优势他得胜的次数最多。我们几个常败将军便私底下商量对策,决定采用毛泽东的“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乘其不备,主动进击”的策略。在二牛的陀螺高速转动时,我们避其锋芒,待他陀螺转速稍慢,我们抓住时机,奋力反击······终于,二牛的陀螺如打晕了的哈巴狗瘫倒在地,我们乐得前仰后合,二牛不服气地嚷道:“再比,再比!”我们依旧采用游击战,再次把二牛的陀螺打得落花流水。二牛终于认怂了,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跑了。

陀螺,这个温暖了我童年的冬天的玩物,而今却极鲜见。新编人教版小学语文教材选录的一篇《陀螺》课文,让我读后好像又回到了天真烂漫的童年时代,书中描绘的“抽陀螺”画面多么像我儿时玩陀螺的场景啊。然而,当我在讲这篇课文,并联系我儿时玩陀螺的情景时,学生们却是一脸的茫然。也难怪,如今的孩子们哪里见过这土冒儿玩物啊。他们玩得最多的是卡通、奥特曼,看得最多的是动画片。年年暖冬,即使偶尔遇上几天爆冷,他们也可躲在温暖如春的空调房间里打电脑游戏。看着他们惘然的神情,我怅然若失。我的童年远去了,我的故乡也与我渐行渐远,我那童年的伙伴二牛因为生计的缘故外出打工,已十多年不相见。

“老牛亦解韶光贵,不用扬鞭自奋蹄。”可陀螺不是老牛,你不“扬鞭”它就趴下。“人生在勤,勤则不匮。”这既是一种生活态度,也可算是一种人生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