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淑芬
当麻雀欢快的叽叽喳喳声从寂寥的天边覆盖下来,穿过茂盛的树林,掠过高大的屋檐,然后从明亮的窗户外一声又一声地传进守候已久的耳朵时,人们的视线被牵向了屋外广阔的田野中。
父亲搭手放在额头上,向田野眺望,金黄的稻谷低着头弯着腰,精神抖擞地在肥沃的土地上整齐地排列着,像等待阅兵的队伍接受最后的检阅。阳光下,颗粒饱满的稻谷仿佛披上一层金光闪闪的外衣。微风一吹,它们便在田间左摇右摆跳起欢快的舞蹈,如同滚滚海浪一样向人们扑涌而来。
饥饿的镰刀似乎闻到了稻谷成熟的气息,迫不及待地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贪婪地吮吸着醉人的麦香,在一阵阵“唰唰”的美妙声中,金黄的稻谷温柔地躺下。一个小时后,水田露出了它干瘪的胸膛。日上三竿,日头渐烈。我累得喘不过气,无力地坐在田坎边,看着父亲在打谷桶边,一下又一下地摔打着割下来的稻谷,在身体的起伏中,稻谷与谷桶发出了欢快的合唱。脱过粒的稻草,在阳光下冒出清新好闻的气味。我和母亲一个扯袋,一个装谷,把所有的袋子装完,然后拉到晒谷坪。
整个田野里闹哄哄的,大人们忙着收谷,小孩也来凑数但却大多帮不上忙,反而让泥巴擦成花脸猫。被母亲吼了两句后,干脆去旁边逮蚂蚱。
脱粒后的稻草七零八落地躺在稻田中,收完谷子后,一把把的捆扎起来,然后再一层层地码放,太高了一人就站在上面码,一人在下面递上去。一盏茶的工夫,一个草垛就码整齐,这些稻草在冬天里可以拿来给牛吃,又可以用来垫牛栏,待到来年开春挑到田中沤肥,就这样稻草从哪里来又终将回到哪里去。
晒谷了。沉寂多时的晒谷场传来了说话声和走动声,早起的老人用竹扫把打扫晒谷场上的尘土,发出“刷刷”的声音,传出好远。村里收回稻谷的人家用斗车拉来稻谷,一包包摊开在晒场上,然后用竹耙摊薄、摊匀,像一块块正方形,后来的人家只能选择边边角角来晒谷子了。不一会儿,整个晒谷场全部晒满稻谷。从远处看,方块形状、斜角形状的稻谷像一块块金黄色的毛毯晒在泥地上。
太阳渐渐升高,阳光下的谷子在光的照射下泛出彩色的光。老人们手持竹耙来回地在谷子上拨动,瞬间便形成一道道漂亮的沟壑,光着脚丫行走在这片金黄色的沙漠中另有一番滋味,谷子的尖芒和着炙烈的热气不停地刺激着光脚丫,让人忍受不住只好呲牙咧嘴地一瘸一拐的赶快从谷子上跳出来。
月亮高悬,在秋虫的阵阵歌声中,稻谷静静地睡着了,清朗的夜空下,和人们做着同一个稻谷香里说丰年的美梦。
记忆的风从流转的光阴中吹拂而过,我又闻见风中传来成熟季节所特有的稻香,又看见微风下此起彼伏的层层金黄稻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