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一元钱的心愿

魏 霞

 

临街,门口立着个老式的烧饼炉子,几张木头桌子和若干塑料凳子,卖包子、烧饼、小米粥和胡辣汤。四年了,这个没有名字的早餐店,曾数次在我的脑海里起起伏伏地出现。

掀起时光隧道的门帘,走回四年前。2019年秋,到支教的学校报到后的第二天,因学生未正式开学,校食堂早上没饭,一早我沿街去找早餐店。“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出校门没多远,就碰见同去支教的一位男老师吃早餐回来,他手中拎着的塑料袋里装着三根油条,非让我吃,说是时间长就不好吃了。盛情难却,我欣然接受。于是,我拎着三根油条进了一家早餐店。

一碗黏糊糊的小米粥,一小碟子细细脆脆的萝卜丝和三根油条,成了我的一顿早餐。

“多少钱?”

“小米粥一元,萝卜丝不要钱。”

我起身扫码支付。可不知何故,任凭我翻来覆去扫桌子上的二维码,就是扫不上。

“明天我来吃早餐,再付,可以吗?”我有些尴尬,生平还没有拖欠饭钱的先例。

“卖了这顿,我们暂停营业,中秋节前娶儿媳妇,至少一星期后才能回来,你什么时候再来再说吧。”女老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

“一块钱,算了不要了!”烧饼炉前的男老板豪爽地说。

“那怎么能行?等你们再营业我再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两天后,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迫使我离开了那个离家三百多里的小镇。

一晃就是四年。四年内我曾托人帮我去寻那家早餐店,被托的人不是不屑,就是说小镇有两三家卖早点的,搞不清是哪家。偿还一元钱的心愿终未实现。

有时候想想自己也许有些小题大做。不就是区区一元钱吗?不是还有人一元硬币掉在地上都懒得弯腰去拾吗?可不还上那一元的小米粥钱,心里总觉得疙疙瘩瘩不舒服。

去年秋天,又外出支教。因心中牵挂着要偿还的一元钱,我期望能分到那个曾经的镇,谁知却分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好在二者相距不足四十里,不算太远。

一开学,忙,后来又因疫情放假,新年后再开学还是忙,一元钱的心愿被一拖再拖。直到前一段时间,眼看距离支教结束的日子越来越近,偿还一元钱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记忆的行囊不能再背了,越背越沉。

一天天刚麻麻亮,我开了手机导航,骑上借来的电动车,向曾经的小镇奔去。

小镇不比四年前繁华,凭着记忆,我沿街寻找。印象中是在十字路口路北,可我来来回回走了两三趟,硬是找不到一家早餐店。路南倒是有一家,进去一攀谈,不是。忽然,我眼前一亮——“家乐超市”,似乎我念念不忘的那个早餐店就挨着家乐超市。我忙问身边的一位大娘,紧挨着家乐超市的那家早餐店怎么不见了。

“原来家乐超市旁边有两家早餐店,一个关门不干了,一个换地方了,你问的是哪家?”

两家?这我并不清楚。

“四年前的中秋节前娶儿媳妇的那家。”

“四年前……娶儿媳妇?”大娘皱眉思索,忽又展眉道:“你去西边桥头问问,是不是那家?”

四年前我并没有刻意去记早餐店男女老板的容貌,因为那时我笃定不久就能偿还那一元的小米粥钱。

“你好!四年前,你家中秋节前娶儿媳妇了吗?”我搭讪着笑问女老板。

“娶了。咋了?”

“我在你家店里喝了一碗小米粥,还没有给钱。”

“你是老师?”

“嗯。”我记得我当时告诉女老板,我是老师,以表自己不是蹭饭的。

“呀!”她挓挲着两只面手,有些吃惊,“这都四年了,不要了,不要了。”

“哪能呢,当初一元,现在翻倍。”我掏出手机扫码,伴随着“滴”的一声扫码成功,我的身心一阵轻松。

……

有时候,促使人必须要去完成的一件事或一桩心愿,关乎到诚信与信誉,和钱的多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