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会

母亲去年搬到了城里，居住的小区离我家不远。

前不久的一个傍晚，我和妻子出去散步，遇到了也出来遛弯的母亲。我们三个边走边闲聊着。马路的右侧是一大片荒地，因为刚修完路，高高的土堆随处可见，长满了荒草。但也有闲不住的人，见缝插针，开垦出一块块荒地，种上玉米，大豆，以及四季豆、豆角、拉瓜等蔓生蔬菜，尤其是那些拉瓜，因为生命力强，在路旁，沟边，随意扔几粒种子，就能长成一大片，绿油油的阔大叶子，黄灿灿的花朵，招引来蜜蜂、蝴蝶，嗡嗡嘤嘤，好不热闹。

夕照如金粉，涂抹在路旁的拉瓜藤蔓上，也映亮了瓜叶间隐约露出的又弯又长的拉瓜，有黑绿色的，浅绿色的，灰白色的，颜色不一，在微风中时隐时现。妻子的目光一下子就被这些瓜拉直了，她说：“快看，结了这么多拉瓜，我们摘几个吧，回去做拉瓜饼，包饺子，都好。”

我前后看了看没人，就说：“想摘就摘吧，反正这瓜长在荒地里，恐怕连主儿都没有。”说完，我走过去，就想动手。

没想到母亲制止了我：“这可不好，这瓜是别人开荒种的，怎么能说没主儿？就是想摘，也得跟人打个招呼。”母亲是笑着说的，可那笑容里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就像小时候，每每我们兄妹偷摘了别人的瓜果，让母亲知道了，她就会露出这种神色。

我有点尴尬地立在那儿，讪讪地说：“那，那就算了吧，反正这瓜也没啥吃头。”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周日的早上，我们刚起床，门铃响了。开门一看，竟然是母亲，她的脸上放了汗，亮闪闪的，裤腿卷着，粘着尘土和草叶。地上是一个蛇皮袋，敞着口，里面露出几个长长的拉瓜。

“妈，你这是……”我和妻子愣住了，看着她。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顺口说：“妈，你怎么去把瓜偷来了。”我以为，母亲肯定是趁早上人少，偷偷到那片地里将瓜摘来了。

“什么叫偷？你这孩子，会不会说话，这是人家送的。”母亲笑着，抿了抿花白的头发，接着说，“这几天我早早就到那块地边等着，想见到人跟人家买两个。等了好几天，今儿总算等到了，是个老人。一开始他不卖，但听我说是给媳妇买的，二话不说，摘了几个最大的，非要送给我。”

“为什么啊？”我和妻子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是啊，一开始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后来老人说，大妹子，就冲你说给媳妇买的这句话，我就白送你。不怕你笑话，我有三个儿媳妇，个个都跟俺老婆子不对付，我就是有瓜也不会给她们……”

我和妻子互相瞅了一眼，看看地上的拉瓜，再看看母亲脸上慈祥的笑容，一股暖流顿时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