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梦媛

由严敏导演操刀、Bilibili出品的首档说唱类综艺《说唱新世代》无疑是2020年最为火爆的节目之一。这档档期不佳、流量平庸的节目，却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取得了豆瓣9.3分的成绩，堪称亚文化综艺的又一典范。

亚文化类综艺迅猛增长的开端还需回溯到2017年。爱奇艺自制综艺《中国有嘻哈》的开播，不仅掀起了一阵说唱热潮，更为综艺提供了一条发展亚文化的新思路。不论主题是说唱、摇滚还是街舞，新奇的小众文化频频出圈，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观众。然而，过度的消费也让这辆高速发展的列车有些失控：一些综艺为了博取眼球，大肆强调亚文化中与我国主流价值观不符的糟粕，只关注浅表的娱乐与狂欢，放弃了话题的语境意识和传播者的责任意识；而另一批综艺为了符合主流意识形态，进行了去娱乐化，希望只通过专业的表演来获得亚文化原住民的认同，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在当前的话语环境下，亚文化若想发展，无法回避的问题就是如何进行主流化叙事，与主流价值、大众文化进行融合。这种融合不是单向的，而是一个循序“收编”、积极“破圈”的过程。对此，严敏导演提出了“说唱的本质是发声”与“万物皆可说唱”两个节目定位。前者强调了在尊重亚文化个性的同时重视语境意识、社会责任；而后者着眼于场域策略，通过与其他“圈子”的融合，开拓新的受众。《说唱新世代》正是通过这两点，在信息层面与娱乐层面、个人认同与集体认同之间找到了平衡，获得了成功。

首先是“收编”。《说唱新世代》顺应了综艺模式复合化的趋势，将游戏类真人秀与音乐选秀进行了拼贴。通过隐藏摄像头，节目对选手们生活、备赛等行为全跟踪纪录，进入到了人物的“私领域”，俨然成了一场角色个性秀，“个人”的价值得到了凸显。从代际文化上看, 新生代青年成长于经济、政治、文化均日趋个性化的时代，自上而下的价值说教与与宏大的集体叙事，不仅收效甚微，有时甚至会引发逆反心理。《说唱新世代》给予了选手充分的尊重与发声空间，既体现了对艺术创作者的尊重，也借助他们进行了有效的价值传达——从年轻人所熟悉、喜爱的文化修辞出发，引发情感共鸣进行价值渗入，达到个体认同与集体认同的双重建构。

以选手们创作的歌曲为例。《说唱新世代》一改往常说唱歌词空洞、浮夸的现象，或是将个体责任贯穿于社会民族责任之中，或是将个体价值观汇入集体价值观，又或是将个体情感构建为集体情感。如选手圣代的《书院来信》，直指“豫章书院”事件，痛斥了戒网瘾学校创办者的人面兽心，展现了青年一代的社会责任意识与担当；再如于贞的《她和她和她》，立足当代女性视角，鼓励女生勇敢追求自己的人生价值与幸福，努力改变残存的两性不平等观念；还有TangoZ的《LoveParadise》，以吴语说唱的方式，将外来文化的本土化，表达了对家乡深厚的爱，引发了不少浙杭地区的人的共鸣。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

当然，“收编”的同时还需注意去除亚文化之糟粕。嘻哈起源于美国的贫民区，所以暴力、金钱等都是歌曲中常常涉及的话题，这与其根植的社会环境有关，但是与我国的国情文化不符。《说唱新世代》没有再去过渡渲染选手之间的水火不容，而是更多去表现AK、Feezy、迪木这样的来自名校的学霸选手。他们比赛时互相帮助、生活中一起打球、为了共同的音乐理想与生活目标奋斗。互助、和谐等普世价值在节目营造的温馨氛围中悄然融入。他们的努力也是千万普通青年的缩影，引发了节目受众的共鸣与自我肯定。

而“破圈”主要得益于其制作平台Bilibili。B站本身就是一个以圈层为划分范围的应用，用户可以根据自己的选择，在不同的分区内收看或上传视频，每一个圈层内又会出现播放量较多、影响较大的意见领袖，即Up主。根据这一特性，节目增加了Up主投票环节，让他们作为各领域的话语代言人参与到节目制作中，达成了节目与受众之间的双向交流。此举同样吸引了Up主们自带的稳固流量，形成了圈层之间的平行渗透。此外，每一位选手也注册成为了Up主，他们与节目受众一起形成了新的圈层，带动了网络综艺产业链的产生，实现了长尾效应。

近年来，B站也在不断加强与主流媒体之间的合作。2021年央视网络春晚，多位《说唱新世代》的选手登上舞台献唱，可以说是其主流化叙事显著成果的最佳印证。